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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這是此次文學獎初選參賽作品……很幸運地入選,所以下週一至三要去參加文藝營,否則不能參加決賽,say good luck to me !

  也給點意見吧:)




  她緩緩閉上黑得深邃的眸,感受溫柔吹拂。
  須臾,索性自草地上彈起,快速奔下山坡。那清靈,輕巧巧鑽入了她的衣裙內。有些許躍動的因子從體內自然而然蹦跳出來,是許久未曾體會到的,雀躍。
  自己的髮梢與衣角一同飄揚,逆著風,那些清涼灌入了鼻翼,以輕盈的姿態。
彷彿靈魂出竅,她居高臨下看著自己。現在的自己正與一個小女孩的稚嫩身影反覆交疊,重複播映……
  是,這種熟悉的感覺。
  是,這種相似的味道。
  「外婆?外婆?是妳嗎?」
  無可抑制地,無聲的話語與無聲的淚滴。
  但是,她側耳傾聽後,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淺,而滿足的微笑。

  年幼的她,還不懂得太多詞彙,卻已經懂得,沉默是最好的回答。
  年近五歲,還未曾開口說過任何一詞。
  在她的世界裡,只有靜默。
  她不說,不說啊……不願開口對難得看到自己也不理不睬的繼父叫聲爸,也不齒於對表面上疼愛她,卻又時常嫌自己拖油瓶的母親喚聲媽。以現在的觀點來看,又似乎不能怪他們……無論如何,在母親繼自己後再度懷孕之後,她也早已習慣如此的相處模式。
  她被認為是個啞子,對於這樣的父母而言,這倒是好事。不哭不鬧,已是最好的孝順了。

  「那,她就要您照顧了。」
  模糊的印象中,母親將個不輕的小背包掛在她背上,領著她搭了好久好久的火車,看那景色不斷後退。最後火車才停在一處天空有些陰鬱,勁風不斷的地方。
  一路上,她較同齡孩子還要嬌小的身軀緊緊地瑟縮著。強勁的風颳在臉上,似是刀割般人,在背包的重量下,她也只能踏著極碎的步子,踉踉蹌蹌跟在雖挺著大肚子,仍走得比自己快上許多的母親後頭。
總算,停在一間老舊的宅院前頭。
  那是一幢佇立在農田前的四合院老屋。由於季節的關係,農田裡乾枯一片,為這鄉下地方更添一分蕭瑟。四周的房舍屋瓦上,都覆著些白色長條狀的物體,更令所見所聞不多的她感到「詭譎」。
  母親在門前停下腳步,白皙的頸子微仰,輕輕地喘了數口氣。
  其實母親很美。
  不同於她的小眼睛、塌鼻子,母親有著一頭柔順無比的烏黑長髮,一對好似漫畫出來人物的閃亮大眼睛,還有那小巧而挺的鼻子,活像是上天精雕細琢出來的精緻玩偶。
  母親的美是那種令人幾近窒息的美──或許原因也包括除了對繼父才偶時流露出的柔情,其他時刻皆是清一色冰冷的態度,直教人不敢接近。
  她總算是走到了母親的身邊,抬起頭,發現母親的神情竟不同以往。
  母親閉上那對動人的美眸,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,表情換上了柔和,甚至帶點孩子般的童稚。她怔怔地想了想,有兩個字突然蹦跳進腦海裡:懷念。
  母親……在懷念什麼呢?
  才興起這樣的念頭,母親就又睜眼,一貫的冷然。
  「走。」微啟嘴唇,開了口又似乎沒出聲。母親跨過門檻,直走入院內。
  依然是尾隨著母親,她踏進內裡,是種十分寧靜的畫面映入眼簾。
  一名頭髮斑斕的老人坐在張矮凳上。她那蒼白臉上的不規則線條能夠輕易看得出歲月的痕跡,身著咖啡色花紋的格子狀單衣,看來無法抵擋寒風不留情的啃噬。然而,她的表情安詳非常,嘴角滿載著笑意,隨著風的律動來回搖擺身體,像是隨風搖曳的芒草……
  「媽,進屋裡去。外頭天氣很冷。」明明是關心的話語,從母親口中說出卻聽來無情。
  這個她該稱為「外婆」的人,緩緩張開一對黑色眼珠,仍是訕訕笑著,亦不答話,似乎根本沒聽到任何來自外界的聲音。
  「媽,我和阿易要去臺北找工作,她先託給您。」簡短的話語,道出了來到的理由。「那,她就要您照顧了。」
  最後一句話語,像是法官的宣判,也似一本書的結語。
  母親旋過身來,拍拍她的臉頰,這樣的動作卻讓她想逃開,但她忍住了。「要聽外婆的話,以後再來接妳。」
  說畢,母親毫不留戀似的,轉頭離去。她在似有若無之間,聽到母親的聲音,來由的真假,沒人曉得。「一個啞子,恰好跟個聾子作伴!」
  母親走後所剩餘的,只有呼嘯的風聲而已。
  於是,她的目光便聚焦到眼前的「外婆」身上。她依然不願說話,只要沒有必要,她是絕對不說的。
  但是,那背包的背帶隨著時間狠狠嵌進肩膀,不斷刺激著肩部神經,甚至痛覺幾乎麻痺。而那冷風更是磨人,她動動自己的手指,煞是僵硬。
  突然,外婆伸出乾枯的手臂,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的另一張凳子上。
  還在猶疑著,外婆卻逕自起身,一拐一拐,行動緩慢地,緩緩踱步進最近的一扇門裡。
  轉瞬間,這偌大的院裡只剩她一人,仍然發寒受凍,但外婆卻要她繼續在這受罪……?
  ──開什麼玩笑!
  她正欲跟進,外婆卻剛好走出,手上端著碗熱氣騰騰的湯。
  她知道那個味道。那是母親有時會做給繼父喝的。
  是加了桂圓的紅豆湯。
  外婆依舊笑吟吟的,雙手將瓷碗交到她那因寒冷而不靈活的小手上。
  碗的溫度,緩慢地使她的手重新恢復了常溫。
  她愣愣地端到嘴邊,小心地啜了一口。頓時,有種甜中帶暖的味道竄到喉頭,順著食道,脹得滿滿的暖意滿溢全身。她甚至能感到臉頰有了血色。
  那是,未曾體驗到的,一種奇異的感覺。
  外婆呵呵笑著,乾枯的手輕撫她的額頭,走回原位,從頭到尾未說一句話,同自己一樣。

  如同第一日在這的早晨,她從被褥中醒來,摸黑走進廚房,身子依然不太能夠習慣這裡的一切。
  遠遠地,已敏銳的嗅到食物的香氣。
  舊而穩固的木桌上,盛著一碗像是麵,寬度卻又細上許多的食物。
  她嘗了一口,這食物不像麵那般柔滑,反倒有些乾澀,較難入喉,但卻又異常親切。
  腦海中閃過初次在路上看到,蓋在屋頂上的白色長條狀的物體,再看看碗裡的這些食物。她腦袋轉呀轉,突然想到有一次繼父從外頭帶給母親的便當,裡面就滿裝著這些東西。
  「米粉」。
  或許是飢餓的原因,即使有些不習慣這樣的口感,她仍然將米粉吃個精光,並且又喝了碗外婆遞來的貢丸湯。
  今天的天氣較平日好上太多,都可看到從雲間露出的明亮陽光,不過那猛風根本就從未歇息過。
  一如往常,外婆拿了兩張凳子擺在院裡,或牽或拉,總會帶她到外頭坐著。她也只能順從,她是個消極的孩子,從以前到現在,時常都任人擺佈。
  最長一次的堅持,僅止於不開口說話。
  即便現在是冬天,外婆仍樂此不疲。
  她凝視著風中的外婆,外婆的臉上仍然掛著微笑,有時口中喃喃咿咿呀呀地哼著,像個小孩子上唱遊課的模樣,又像在聆聽什麼似的。
  對,第一天看到外婆就有這樣的感覺了,「聆聽」。
  她也只能跟著外婆這樣做,不知怎地,心裡有塊角落打從第一天起,就始終相信著,外婆會告訴她的,一定,一定會的。
  在這對於鄉間而言說長不長,說短不短的第五天,外婆猛然睜開眼睛,扯起嘴角,比了個禁聲的手勢──雖然對於她,這個動作無疑是多餘。
  外婆伸起手,放到耳朵旁,一隻手半掩著,維持著闔眼的模樣。
  她的心有些顫動,她的推論是確切的。
  於是會意地點了點頭,她趕緊閉上眼,聆聽。
  呼──呼──
  風聲依舊,毫無特別之處。
  呼──呼──
  她想,母親口中的聽不見的外婆都能聽到,自己一定也可以。
  呼──呼──
  她急躁起來,其實在小小的身體裡,仍然是隱藏著一顆好勝的心。
  頭一遭,她對於外婆的微笑感到刺眼,於是扔下外婆,自己跑進屋內。
  天色暗了下來,她將自己埋在被窩裡,外婆端到房裡的晚餐也沒吃,任由它褪去溫度。
  甚至,有種隱隱約約的想法:外婆在耍她。
  雖然「聽」,這種事情,想當然爾,對於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。只要人耳可及範圍,該聽的,絕對聽得到。
  但是,為什麼外婆能聽見呢……?聽見自己所未聽到的聲音。
  帶著這樣的想法,濃厚的睡意襲來,她沉沉地睡去。

  隔天,天空恢復了往常的陰沉,不像昨日還有些許亮光。
  拖著被飢餓感征服的身子,她吃力的爬起床,揉揉眼睛發現昨晚未動的晚餐已被收走。
  事實上,她還帶點對外婆的愧疚。
  才在盤算著該如何道歉,腳步已不知不覺走到了廚房門口。
  外婆轉過身來,露出慈祥的微笑,招手要她進去。
  她猶疑了下,小跑步衝進去,沒有剎車,直接撲進了外婆懷裡。
  生澀的做了個不習慣的,名為「擁抱」的動作。
  她僵硬地兩手環著外婆細瘦的腰,外婆身上,老人獨有的髮油味撲進鼻頭,她並不怎麼厭惡。外婆的體溫也不比自己高上多少,但是,自己仍覺得……非常溫暖。
  吃過了飯,外婆再度帶她來到外頭,同樣坐在矮凳上。
  這次,外婆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,雙手輕輕往下挪,然後,又闔上雙眼。
  隱約間,她曉得了外婆的意思:心靜。
  所以,她學外婆的動作,不再感到煩躁,反而更誠心地等待著。
  呼──呼──
  風聲依舊。
  呼──呼──
  一聲一聲,打在耳邊。
  呼──呼──
  無所謂,就算真聽不到,也無妨,這可能是鄉村最好的一項休閒吧!

  數日後,她和外婆結伴坐在外頭的凳子上,聽了好久好久,突然,好似有些詞語夾雜在風聲裡。
  她對於初次聽到那些聲音感到興奮而開心,一個蹦跳起來,她那雙飽含驚喜的眼睛看向外婆,而外婆只是笑著,伸出手,指指右邊。
  「右邊的山坡。」如此明確的答案,也無須思考太多。她急匆匆地跑出門外,現在的她早已習慣這裡的溫度與風颳,根本不在乎迎面而來的冷冽。
  她跑在四合院前,不甚寬廣的泥土路上,拐了彎朝右跑去。不久後,便出現一條蜿蜒而上的小徑,那條羊腸小徑看來並不常有人走,地上沒有任何踐踏的腳印,四周的雜草卻整理得頗乾淨。
  待高度稍稍攀升後,她一個拐彎,眼前出現的是一大片壯麗美景。
  她站在不高亦不矮的山坡上,鳥瞰著下方的景色。一幢幢的老式房舍接連著農田,雖是冬天而無法看到綠油油的樣子,卻也足以讓人歎為觀止,特別是對一名才五歲的小女孩而言。
  她很快地便將目光移開那片自己也居住其中的地方,側耳傾聽。
  這天,她直到天邊出現橘色、紅色以及玫瑰色混雜成的顏色,才依依不捨地循著原路回到四合院。
  
  很快地,冬去春來,這個她原本認為不會有生機的地區也起了變化。
  農人們的身影出現在路旁的稻田裡,插秧,忙碌,偶爾還能聽見鳥兒吱吱喳喳的耳語,那片山坡上也開滿了些許色彩鮮艷的花朵。這裡的在在都深深吸引著她,改變了初次見到此地荒涼的第一印象。
  甚至,她認為這裡才是真正的家。
  外婆現在會在凌晨的時候起床,踱步到山坡附近的一塊地前,種點東西,整理菜圃。而她,也會跟在外婆後頭,去澆澆水,幫點粗活。外婆也不拒絕她的幫助,總讓她一前一後的跟著。
  她們倆的相處還是維持一貫的寂靜無聲,從未開口說過一字,卻都清楚了解對方所要表達的意思,甚至比情人間的默契更好,若果她談過戀愛的話。
  除了些微因季節遞嬗產生的變遷外,她們一有空閒就會坐在院內聽風,有時是她自己到山坡上聽風而已。雖然外婆的身體還稱得上硬朗,都能走到山坡附近的菜園,卻從未同她一起上山。
  她固然疑惑,但看到外婆那平靜如水的眼波,也不再起疑問。
  如此過了一段安寧的日子,彼此都曉得對方是自己無可或缺的存在。然而,再甜蜜的戀人,最後仍是有分開的可能。人生,就是如此,誰也無法預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,即便是再平淡不過的日子。
  那是一個夏天的黃昏時分,她與被夕陽拉長的影子相互追逐著,比賽著誰先回到家,她那真正的歸宿。
  拐個彎,她輕巧的躍過門檻,右腳踏在泥地上,猛地一抬頭,撥去被風吹亂不算短的髮絲,才看清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身影站在外婆的身邊。
  「小琪,媽媽來接妳了。」好聽的嗓音,冰冷如昔。
  她想跑,雙腳卻定住不動。外婆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,就是失去了先前的慈祥笑容。
  母親一手拿著她的背包,伸出另一隻手拽她,朝門口拖去。
  「砰鐺。」她回過頭,外婆站起身來太過激動,矮凳竟倒落地上。外婆蹣跚地走近拉扯的母女,好像要開口說什麼似的。
  母親回過頭,將一些白花花的鈔票塞在外婆手裡:「這些先給您,不夠再說。」
  她和外婆都傻了,外婆木然地站在原地,根本沒花力氣去握住那些鈔票,只是任風吹去。
  母親則是繼續將自己往門口拖去。
  她急了,不……不要,她還沒聽夠,關於風的聲音。她不要離開這個比家還要像家的地方。她感到眼睛有些飽漲,不知道是什麼模糊了外婆的身影,她努力眨著眼,只知道黏黏濕濕的東西流過臉龐。
  生平第一次,她艱澀地開了口:「啊……外……外婆──」
  母親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,杏眼圓睜地難以置信。或許這聲「外婆」更助長了她的無名怒火,母親用力地掐著她的手,拉出門外,連指甲都陷了進去。
  從此,一直到很久以後,她沒踏入這四合院一步,從未。
只有一次,她趁母親出門時,在家裡翻找了許久,才找到寫有外婆住址的戶口名簿。她悄悄地寫了此生第一封,也是唯一的一封信,並且附上一個小巧的淺藍色風鈴。縱然沒有回訊,她依然因為這件事開心了許久。
  
母親帶著她來到臺北,據說是個很大的城市,熱鬧至極,至極。
  繼父和母親又生了一個女兒,很會撒嬌,也不太討厭自己。不過,她還是選擇沉默。這才是最好的選擇。
  在臺北的日子裡,她很難過。
  每天關在四四方方的屋子裡,擁擠的環境,川流不息的車子,令她幾近窒息。
  沒有風。
  這裡偶時的風,也很讓人難過。
  太多的灰塵在鼻頭裡翻攪,雖然不強的風,卻反而更難以忍受。
  她開始咳嗽。
  這是她偶爾才會發出的聲音。
  她始終都沉默著。
  甚至連小學入學時,母親千方百計替她弄來了身障手冊,老師也曾懷疑她是不是應該去上特教班。
然而,她的表現卻出乎意料。
雖然身障人士可以擁有加分的權利,但她的求學過程從未使用過那樣的權利。
  直到現在,自第一學府的研究所畢業。

  她仰頭,看著這座落於眼前的高大建築物,黑底襯上陰鬱的天空,更是灰濛一片,幾乎要讓人屏息。
她不甚自在地拉拉領角,這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替她挑的衣服,因為今天是她第一天的上班日。
  高學歷,卻不能說話的特點,是讓她面試許多次失敗的理由。
  她深呼吸一口氣,試圖令自己平靜,卻只是招來多聲的咳嗽。
  緩緩步上電梯,藉著透明的玻璃看出去,人們快速地來來去去,名為忙碌,說不定只是盲路罷了,她想。
  
  「叮──」電梯門開了,她的工作是這個剛起步公司的老闆的祕書。
  她推開門,老闆的聲音馬上傳入她耳裡:「啊……我等妳很久了。」
  老闆一邊說明著她的工作內容,包括接電話與處理客戶資料,她順從地點著頭,卻遺漏了老闆那雙小眼睛閃爍過的異樣光芒。
  「……大致是這樣了。」語畢,一隻手有意無意地掠過她的大腿。
  她開始意識到不對,正想稍微移動位置,纖細的皓腕卻被他抓住:「嘿……妳不能說話是嗎?真有趣吶……」說著粗糙的手又伸了上去,拉扯她的外套。
  竭力反抗,卻徒勞無功,她對於自己的無力感到可笑、難過。
其中一隻手被狠狠撥開,另一隻手則被箝制著控制行動,在一陣匆忙之中,她空出的手恰巧探到桌上的菸灰缸,腎上腺素的力量支使著她舉起,且用力地朝對方毛髮稀疏的頭砸了上去。
頓時間,血流如注,他抱頭大吼:「妳這個婊子!做了什麼?」
  她腦中一片空白,幾乎難以思考,眼眸所見都是怵目驚心的紅,可還是本能地朝外狂奔。
  來到外頭,她幾乎腿軟,卻還是不能抑止地狂奔,一直到附近的火車站前頭才停下來,大口大口地吸氣,又是咳嗽連連。
  她蹲坐下來,抱著腿開始不停流淚,她無法抹去不斷湧出的淚水,希望有人能夠對她伸出援手,即便是溫暖的目光也好……
  抬頭,附近的人對於她的舉動並無太大反應,不過繞過她繼續自己的行程。
  她喘著氣,然後緩緩站起身來,從皮包裡摸索出一片紙條,那張紙有些破爛而模糊,她卻緊握住,大步邁向火車站,於三點八分搭上駛往新竹的火車。

  其實她也很久沒搭過火車了。她不禁自嘲道,很多事情都沒嘗試過的她,生存的意義究竟是什麼?又或許從頭到尾都未存在過吧,有什麼能夠證明她的存在呢?
  景色不斷倒退,她希望,衷心希望很多事情能夠像窗外的風景一樣,後退,過去,不會回頭。
  到站,她站在火車站前,嘴角才不禁微微上揚,熟悉的味道盈入肺葉,令人安心。
  她緩緩踱步,循著地址,總算在天未完全暗下前找到記憶中的四合院。
  她有些顫抖,看到外婆,要怎麼做呢?
  滿懷著疑問,她最終欲踏進裡頭時,聽到一聲問侯:「──找誰啊?阿淑嬸嗎?她過世很久哩──」
  「──?」
  「大概五、六年了吧……」農婦逕自說著,忽略了她臉上複雜的表情。
  她遲疑了下,吶吶開口:「謝、謝謝。」
  只覺得臉上的淚又掉下來了。
  走到那片山坡上時,夕陽只剩一個頭便下山了,且久未有人走的小徑上全七橫八豎長滿雜草。
  迎著風,莫名襲來苦澀的味道在舌尖流竄,她不太想了解,這關於思念的味道,加了眼淚的愛爾蘭咖啡。
  她克制著讓眼淚不要流下,壓抑那心中的感覺,卻像是呼吸不能,無法抵抗那種壓迫。
  呼──呼──
  「外婆,是妳嗎?」她喊道,縱使明白四周空無一人。
  可是,在那風聲中,分明就是感受到了什麼。
  她坐了很久,很久。
  聽那風聲不斷,呼嘯而過。任憑風颳進髮縫、衣裡、心底。
  最後,笑了,帶著淚的笑。
  她回到古厝,附近的人家大多把這裡當做堆放大型廢棄物的據點,最後,她看到不遠處的屋簷下,擱著個淺藍色的物品。
  她走向前去,湊前一瞥……是許多年前,寄給外婆的風鈴。可能原本懸在屋簷上,最後卻被風吹落,破成碎片。
  她有些恍惚……然而,風卻不停呼嘯而過。
  呼──呼──
  她相信,外婆給她的答案,就在風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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